英语竟然可以这样学
题图:作者在一土的TPRS工作坊 Blaine Ray 先生的模拟课堂上做“学生演员”和大家一起学德语。
这是一土教育的第 200 篇文章。
作者:侯婧,北师大化学学院毕业放弃保送博士机会,跨专业申请到纽约大学,英语及汉语教育双硕士毕业。汉语、英语和法语间转换者,现专注于用讲故事来 “联接中外、沟通世界”。本文来自:思读睿的世界(ID:Story_World)。
作为家庭里的 “说英语一代”,我的爸爸妈妈是26个英文字母拆开了全认识,字母排列组合起来就不认识几个了的状态。在这样的“纯中文”家庭环境下,我的英语水平还一直不错,说起英语来甚至可以让“歪果仁”以为我是在美国或者加拿大长大的。而我对于这种情况,除了一点小小的窃喜,更多的是对大多数人觉得“外语学习难”的疑惑和不解:
我不太相信有“语言天赋”这种事情,毕竟除了极少数有语言障碍的情况,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母语说得很流利,操着地道的当地口音,不论是所谓的标准口音还是方言口音。那为什么我们会长久地戴着“哑巴英语”的帽子呢?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母语对于第二语言的学习有影响么?如果有的话,不同语言间相互影响的差别有这么大吗?还是我们的学习方法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萦绕我心头好多年,直到我在纽约大学攻读外语习得专业研究生的学习和实习的经历,让我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了解到了一个外语学习方法,它让我对“哑巴外语”现象产生了新的认识与思考:外语学习启蒙阶段方法没有选好的话,会容易掉进一个恶性循环,事倍功半或者“哑巴外语”状况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这个解开我心结的方法就是TPRS。
TPRS是什么?
1977,James Asher提出了Total Physical Response(TPR),即全身肢体反应教学法。老师运用此方法进行语言教学时,可以在给出发音的同时,作出相应的动作,拿英语举例,就是说眼睛(eye),就指一指眼睛;说看(look)就做出张望的动作。这种场景有没有很熟悉?没错,就是小时候爸爸妈妈教咱说话时候常用的方法呀。
发现TPR妙处的老师千千万,包括一位来自美国加州的西班牙语老师Blaine Ray。和其他老师们一样,Blaine Ray发现TPR方法在教授可以给出简单指示的语言内容时十分奏效,但他发现当需要进行描述性语言内容教学时,TPR方法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于是,Blaine Ray对TPR进行了改进,将讲故事(storytelling)和角色扮演(role-play)的方法元素引入TPR中,在1990年提出了TPR Storytelling教学法,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 Teaching Proficiency through Reading and Storytelling(TPRS)。
换句话说,像学说话的婴儿一样,只要能让孩子 “暴露”在对应的语言环境中,接受了足够多的“可以理解的”语言输入(input),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学会一门语言。如果你发现学习者还不能自然地用新语言表达,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接收足够的“可理解性语言输入”,所以不要强迫他们去表达,而是给予更多的、不同语境下的 “可理解性输入”,直到学习者“准备好了”,他们自然就会表达了。这里的输入,既包括课堂上给予的听觉上的输入,也有课后学生自己选择和完成的阅读上的输入,而阅读题材的选择更大程度上是学习者自己感兴趣的材料。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输入不是反复练习(比如传统课堂上老师一遍又一遍的领读、跟读)、不是学习者说出的内容(这是输出)、不是老师对单词、语法的解释(我们更希望学习者将注意力放在内容和意思的表达上,而不是拼写和语法等形式上)、也不是纠正(在学习语言的时候,尤其是初期,学习者的心理压力是很大的,我们不想因为纠正而破坏了学习者学习语言的动力和自信)。
TPRS强调,输入应该满足“RICH”:
R→Repetitive,重复;
I→Interesting,有趣;
C→Comprehensible input,可理解输入;
H→High frequency,强调高频词汇和句型。
与TPRS创始人Blaine Ray
感受原汁原味的TPRS课堂
尽管TPRS已经不止一次被证明是一种创新和有效的第二语言学习的方法,但对于大多数中国外语教学从业者来说,TPRS依旧是陌生的。不曾想,在回国两年后,我竟然得以在一土的TPRS工作坊上与TPRS重逢,还见到了创始人Blaine Ray,甚至有机会成为他的“Student Actor”(学生演员),这让我从一个学生而不是老师的角度,再次感受了TPRS的科学和有趣。事实上,语言学习本就不应该是一个 “苦行僧”式的过程,而是一个换种方式和同学们愉快地交流、“玩耍”的过程,是拓宽眼界,了解更多思维方式,更多元世界的美好旅程。
在TPRS工作坊,Blaine Ray通过现场模拟一节德语学习课的形式,为我们呈现了原汁原味的TPRS英语教学。当天的TPRS课堂是从学习如何用德语表达“某人在某地”开始的。
不同于传统的“讲故事”的方法,TPRS使用的是“问故事”或“循环提问”的方法,老师通过与学生们的互动,将故事中的细节“问”出来。故事的细节甚至走向都可以由学生来控制,真正体现了“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这也是学生们觉得TPRS课堂有趣的原因之一。
在工作坊坊中,Blaine Ray给出的完整的“循环提问(circling)”过程会是这样的:
(下滑查看完整过程)
Blaine先提问大家“Katie在哪儿?”(疑问词及该句型学生们已经能明白了。)
大家一头雾水,“没人说Katie在哪儿啊?”
此时Blaine先生语气惊讶且动作夸张地说,“Katie在中国啊!” 因为我就和大家坐在一起,所以这个显而易见的“Katie在中国。”的答案让大家十分意外,全场惊呼“哦!”
“Katie在中国,在南京。”明明在北京的我们却说Katie在南京,也是因为这些不符合常理的答案可以加强课堂氛围的趣味性及加深学习者的印象。
有了这个陈述句“Katie在中国,在南京。”的基础,我们就可以开始“循环提问circling”啦!
老师给出“Katie在中国,在南京。”(学生回答:对。)
问一个可以肯定回答的问题:“Katie在中国,在南京吗?”(答: 对。)老师在重复一遍 “哦,Katie在中国,在南京。”
接着,问一个“或者”的问题“Katie在中国还是在泰国?”(答:在中国。)老师再次重复该陈述句。
接着又问一个可以用“no”回答的问题,“Katie在泰国吗?”(答:不,Katie在中国。)老师重复否定和肯定的句子 “哦,Katie不在泰国,Katie在中国。”
进阶:老师问”who,what,when,where“甚至”why,how”的问题 “Katie在哪儿?/谁在中国南京?”
最后,以重复陈述句结束“哦,Katie在中国,在南京。”
“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句式和涉及的词汇,我们有必要重复这么多次么?”对于孩子们时间紧迫而任务众多的现状,加之社会上各种声音的催化下,家长们的焦虑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是将一门新语言“编程“入学习者的大脑,可不是因谁的焦虑就可以加速的。一个词汇、一个句型句式从第一次的见面,到学习者能及时反应出它表达的意思,中间隔了50~70次的不同语境下的可理解性的有效重复。
有效重复很重要!(大家此处自行高声高喊三遍。)
从工作坊现场欢乐的气氛来看,每个人都不会觉得语言学习是一个枯燥乏味的过程。因为我是被“单拎出来”的 “学生演员”,承担了一部分示范和配合老师教学的任务,不时需要用我尚蹩脚而青涩的新习得的德语来回答老师提出的一些问题,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压力的,但是我仍然不觉得会有“难堪”和“被打击自信心”的感觉,反而享受这场大家一起的“语言游戏”。
一起参加工作坊的各色背景朋友们的反馈也印证了我的观点:大家沉浸在自己创设的情景和故事之中,讨论着Blaine Ray先生一个接一个的可以做表情包的动作瞬间,都乐在其中。一节课后“不知不觉”地学会了一些德语的表达,更重要的是,这个学习过程,让大家体验到了语言学习的乐趣,这种感觉会激发我们更多的学习乐趣,带领我们在语言学习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也更愉悦。这也是Blaine Ray先生一直强调的,语言老师在课堂上,要教学生来feel,来感受这种新语言,来慢慢建立起自己新语言中的自信,而不是去死记硬背。
TPRS真的科学有效吗?
或许看起来没有那么所谓的“体系化”,也不像传统的外语学习那样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课本和教材,那TPRS的外语学习效果到底如何呢?作为一个当年在美国的K-12学校实习的语言学专业的学生,我了解见证了TPRS在美国纽约和华盛顿两所顶级私立学校的成功,并将TPRS成功应用到我的中文课堂中。
不论是小学5年级的孩子,还是高中一二年级的中学生,不论是学了一年中文还是三年,他们在课堂上都可以用几乎纯中文和我交流,偶尔遇到不会的词语,也会很自然地用母语代替,完全没有因为有不熟悉的表达而胆怯,或者不敢张口的现象。他们像是在参加一场智力竞赛一般,认真地听着老师针对故事中细节的提问,争先抢后地给出答案,而学生们的反应也恰恰是老师获取学生对内容理解程度的来源,他们的反应就是他们大脑内化目标内容过程的显示器一般。就像Blaine Ray在工作坊的时候,总是会根据我回答的状态,来去判断我对用刚刚接触的“德语”去回答问题的自信程度。
回想起和我那些学习中文学生一起在语言中“玩耍”的日子,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的是对汉语语言及中国文化的喜爱,丝毫没有对这种被称为“世界上最难学习的语言”的恐惧和排斥。五年级班级上一个小男生甚至在每一节课开始前,都会在白板上写出无比复杂的“Biángbiáng面”的“biáng”字。
▲ 这就是biáng字本尊了
相比之下,我也见过很多其他纽约初高中的中文课堂,也存在着很多十分传统的外语教学方法。按照纽约州教育局的规定,老师在外语课堂上要使用90%以上的目标语言来教授。而从我观察到的,和从同学们观察结果反馈中得知,很多老师90%以上的时间在用英语讲授和解释着中文句子单项选择题,余下的10%的中文使用时间也大都停留在用中文读句子本身,甚至连题号和答案号码都是用的“number one,number two”而不是用“第一、第二”。
这像极了我小时候甚至现在还存在的很多国内的英语课堂:老师带着做各种单项选择题,从单词到句子到篇章层面,用中文讲解着英语语法,仅在读题的时候使用下英文。结果是,这样的学生即使在学习数年后,虽然能达到可以通过中文AP考试的程度,但是口语交流能力还很弱,在回答“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之类的问题时候,仍然不能自信地表达自己。
这和许多国内学习英语的学生的状态十分相像:他们十分谨慎,彷佛是在张口前在脑中先构思好词语和语法,确保词语提取和排列组合无误完毕后,才肯张口发声。然而语言学习时候首先需要关注的,并不是细碎恼人的语法,而是get meaning across,让对方明白你想要表达的意思,词汇、语法、语音等等的学习都是围绕这个核心展开的。
▲ Blaine Ray先生表情包开始上线!哈哈哈
▲ 一土可爱的外教们作为学习德语学生开始欢脱地“玩德语”
两年前,因为看到TPRS将要给国内英语教育及对外交流带来的改变的力量,我做出了毕业放弃留在美国工作的机会而立即回国的决定,希望能为中国的对外交流事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今天,看见坚持走在创新教育理念和实践最前沿的一土,在英语教学上也采用了TPRS的方法,顿时感觉像找到大本营和同心戮力的伙伴们一样,从而内心更加地笃定。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相信这么多乐观行动派的人儿们,一定会让我们的教育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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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日回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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